將曬干的煙灰入膠后，這塊“墨泥”還要經(jīng)歷“輕膠十萬杵”：

錘打次數(shù)越多，墨塊的質(zhì)量越佳，而且不容易吸濕，能夠長久保存。

“十萬杵”說得輕松 ，這過程卻極耗人心。

胡開文墨廠的一位傳承人項德勝，當(dāng)年為子承父業(yè)，十六歲就開始在這里上班。

他進入錘墨車間后，每天揮動七八斤的錘子數(shù)千次，手磨破出血，連筷子都拿不住。

而且很要命的是，手總是臟兮兮的。

以前他覺得不好意思見人，和別人說話時都下意識雙手插進兜里。

可是即便如此艱苦，他也沒想過放棄傳承徽墨，而是下定決心繼續(xù)磨練技藝，從技術(shù)難度最低的錘墨車間走出去，去做刻模工作。

錘好的墨泥，接下來就要放進在墨模內(nèi)壓成精美的墨錠。

不要小瞧這個模具。

在古代，一個成功的墨模要由制墨師、畫家、雕刻家共同完成。

刻模不適合急性子，是制墨中最為精細的工作。

每一刀下去都不可挽回，要做到心中有布局、手下有功夫。

在胡開文墨廠，很多匠人都是十八、九歲入行，一人一凳，一坐就是一輩子。

項德勝果然在其中脫穎而出，《朱子家訓(xùn)》則是他最成功的作品之一。

只有半個手掌大的木頭，刻了五百四十二個字，每個字只有兩毫米左右大。

普通人肉眼看都要費些力氣，他的刀工可見一斑。

廠長周美洪認為這就是制墨人的浪漫：把美好一點一點地做進墨里。

壓模后，制墨師還要給墨塊修邊，銼去多余的部分。

之后又要陰干長達一年的時間。

這期間制墨人也不能閑著，要每日去翻面，才能保證墨塊不翹邊。

最后一步則是描金、包裝。

像是一個成年禮，它經(jīng)過千錘萬煉，終于長大成人，去實現(xiàn)自己的價值。

02

堅持的理由

了解徽墨的制作過程后，我們回到最初的問題。

匠人們?yōu)槭裁磮猿止欧ǎ渴巧刀欢兺▎幔?/p>

實用、好用、還需要用，永遠是第一個答案。

就拿徽墨來說，它的實用價值，直至今日也非常高。

對寫毛筆字的人來說墨錠相比工業(yè)墨汁寫出來的字，層次豐富。

墨汁放久了澀筆，加水后又會在宣紙上洇開，濃度也不夠。

而磨墨后寫的字，色濃有光澤。

而且，古法墨塊經(jīng)歷過輕膠萬杵，上紙效果穩(wěn)定，能保百年不褪色。

比如，五代北宋年間抄本《金光明經(jīng)》殘卷，歷經(jīng)千年，如今字跡仍然清晰可辨。

研究人員用光學(xué)顯微鏡觀察殘卷，發(fā)現(xiàn)松煙墨的墨跡顆粒確實較牢固地附著在宣紙上。

古人的智慧與今人的科學(xué)交匯。

這也意味著，古墨不僅利于日常書寫，也可以幫助修復(fù)古籍、字畫。

讓這些文物經(jīng)歷下一個百年、千年，一代代傳下去。

這也是老祖宗的規(guī)矩教會我們的道理：

無論時代是否詭譎多變，我們都要敢于敢對時間做承諾，對上百、上千年的事情負責(zé)。

這幾年，廠長周美洪很高興。

每年都有很多中小學(xué)生來廠里參觀，而一旦遇到年輕人主動來學(xué)習(xí)古法制墨，他都毫無保留傳授。

他也很開心看到很多 up 主如彭傳明、李子柒等，通過用短視頻的方式，將文房四寶的奧義傳遞到更遠的地方。

對周廠長來說，傳承筆墨紙硯老手藝的背后，還在于他對文字書寫的認同。

我們常說“字如其人”，一副字承載著先祖的命運與情感，我們不該忘懷。

最著名的天下第一行書《蘭亭集序》，里面有二十個不同的“之”。

家族沉浮、命運不定，王羲之由“樂”到“痛”到“悲”，寫字時的心境不同，字的寫法、節(jié)奏、間距自然不同。

我們都知道蘇東坡是豪放派詩人，可豪放從何而來？

背過他的詞，不如再來看看他的字。

蘇軾書寫不問法度，重表達個人感情，自成一家。

遙想他被貶黃州仕途坎坷，卻沒消沉自抑，反而能欣賞自然風(fēng)光，揮墨相贈，此為真豪邁。

的確，對于如今大多數(shù)普通人來說，筆墨紙硯已經(jīng)不再是日常必需。

甚至有些人買墨，也只是拿回家擺著，當(dāng)作制作精美的工藝品。

但這并不是壞事。

文房四寶能成為中國的文化象征，也不失為一種傳承。

發(fā)揚傳統(tǒng)文化沒那么難，我們不必每個人都會書法、都會制墨。

只要我們還記得，還愿意去了解，還能夠認同先人們字里行間的情懷，它就會繼續(xù)生根發(fā)芽。

點個在看，別讓這種文化褪色，別讓我們基因中的一部分消失。

參考文獻

1.張宏斌,高自港,趙海波,吳春芳,王毅,倪建明,沈文靜,楊光輝.古籍保護視野下的墨科學(xué)檢測研究與探索[J].復(fù)旦學(xué)報(自然科學(xué)版),2021,60(05):695-702.DOI:10./ki.fdxb-jns.2021.05.014.

2.張煒,劉紅兵,郭時清.古墨的制作工藝及保存問題的探討[J].文物保護與考古科學(xué),1995(01):21-27.DOI:10./31-1652/k.1995.01.003.

3.夢幻西游電腦版X 徽墨國家級非遺傳承

4.《了不起的匠人》第二季

5.《中國影像方志》歙縣篇

6. B站@彭傳明pcm 《古法制墨》